在书店火了的农民工刘诗利咋样了
他因最平常的爱好一夜出圈
却也因此失去了最爱的地方
流量袭来
是机遇还是陷阱?
他的生活如何被彻底改变?
这场因读书而起的“奇遇”
最终会将他带向何方?
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吧!
像身边所有人一样,刘诗利也没想到,“看书”这件事儿会“火”。
很早以前,刘诗利从《小学生作文》里读到过一篇描写北京西单图书大厦的文章,那个时候的他20多岁,在老家河南省濮阳县的一所乡村小学当老师。几十年后,五十多岁的他来北京打工,第一次站在图书大厦里,望着浩如烟海的书籍和川流不息的人,那些梦里揣摩过无数次的文字瞬间具象化,“那么大,比县城里最大的新华书店还大上许多”。
在北京,刘诗利大多数时间在打日结工,日子过得相对自由,“有活就干,累了也可以自己歇两天”。只要有完整的时间,他都会去看书,从顶层逛到一层,晃晃悠悠看到晚上九点,才跟着闭馆前最后一批人流匆匆离开。
6月25日晚上,刘诗利正跟着人群往外走,他发现一楼似乎比平时热闹许多,凑到人群周围,才知道是作家陈行甲的图书分享会。“这个人我知道,是一个挺好的干部,反腐的。”虽然没想买,他还是在边缘踌躇了一会儿。就在这个空当里,一位出版社编辑把他带到了台前,介绍他与陈行甲交谈、互动。当签有名字的新书送到刘诗利手里,镜头记录下了他挤满皱纹的笑脸。
镜头里,刘诗利把一个皱巴巴的帆布包夹在身侧,说话时不时地向前弓着腰,显得局促又腼腆。被问到平时会不会来书店,他说来过好几次了。
“哇,那您是什么学历?”“初中。”说完,又不好意思地笑了。
一周之后,“爱读书的农民工”相关话题迅速在网络上传播发酵,在某头部视频平台播放量超1000万次。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,各种采访、活动接踵而至,铺天盖地的关注、评价、邀约像雪花一样,让刘诗利的人生“换了季节”。有人要他接住“泼天的流量”,有人干脆说这是“作秀”。
生活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去,但从那以后,他再也没有去图书大厦安静地看一天书了。
看书有“瘾”
刘诗利看书有“瘾”,并不只是近几年的事。
20世纪60年代,刘诗利出生在濮阳县文留镇的银岗村,在有七个孩子的家庭里排老三,上面有两个姐姐,家中男孩子里他是最大的。父母虽然都不太识字,但对子女的教育很重视。初中毕业以后,刘诗利不想继续上学,坚持要出去打工,还被母亲用棉花秆狠狠打了一顿。
很小的时候,刘诗利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孩子。同龄的伙伴里,伶牙俐齿的小孩总能讨得大人的喜欢,自己却总是木讷地站在不起眼的地方。为了博得一些关注,他还有模有样地模仿别人,总觉得自己“没主见”。退学这件事,成了从小听话的刘诗利第一次坚定的反叛。
虽然对学校课程不太“感冒”,但从小学开始,刘诗利就表现出对书的极大兴趣。他记得四年级时,学校订了《中国少年报》,开始鼓励学生读课外书,父亲给他买了几本课外读物,其中一本《雷锋的故事》有现代汉语词典那么厚,每天看一点,竟然很快就看完了。
那个时候,书籍成了他认识外界的第一扇窗口。小学时看《西游记》的连环画,才知道猪八戒就是长个猪的模样,“以前以为是姓朱。叫‘朱八戒’呢”。
到了初中,刘诗利喜欢上一本《杨家将的故事》。“总想看,本来是借别人的书,人家拿走了我还想看。”读到杨怀兴先被生母遗弃,后被镖师马三元救起,跟着师父学了一身武艺,终成一代名将的传奇,他的心像被什么抓住了一样,久久不能释怀。甚至多年以后再提起时,眼神都认真得发亮,“觉得他真是可怜,又挺让人羡慕的”。
第一年没考上高中,复读的那一年,刘诗利不想上学了。“感觉家里太困难了,自己想买点什么都不够用。”想着找个工作,一来能挣些钱,二来也能兼顾自学。他在书店看到一套《数理化自学丛书》,封面上的一句话让他感觉醍醐灌顶,“上面写着,这套书可以让你学习数理化无师自通”。这几个字仿佛代表了一条捷径,让站在人生岔路口的少年不禁神往。从那以后,他更坚定了退学自学的想法,各类书籍也越买越多。
20世纪80年代,以“张海迪”为榜样的社会大众刮起一阵自学风潮。那时候,银岗村的村小只有4名教师,急需人才补充。刘诗利初中毕业留在本地,父亲还是当时的大队干部,自然而然地当了小学老师,“一到六年级,所有科目都教”。
在今天刘诗利的家里,仍然小心保存着两张证书,一张红色的是1994年他在河南省教师进修学校的函授毕业证书,蓝色的是一张阅览证,属于“中原石油勘探局图书馆”。图书馆位于濮阳市的主干道中原路,当时从村里到通往市区的主干道只有一条土路,他记得学校没课的时候,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清晨的玉米地里穿行而过,晚上趁着落霞余晖落尽之前,带着借阅的书和些许酸涩的疲倦赶着回家吃晚饭,那份自由和满足是那段时间他最快乐的记忆。
做乡村教师期间,刘诗利在濮阳市一家图书馆办的借阅证。农民日报·中国农网记者 陈艺娇 摄
1986年,19岁的刘诗利经人介绍认识了对象,那时的妻子韩玉竹听说对方是个“老实本分的”,两人很快就开始了新的家庭生活。但时间一长,韩玉竹意外地发现了丈夫这个另类的“毛病”。刚开始,她只觉得买书“占地方碍事”,到了后来自己甚至常常“找不到人”,“手里干着活满世界去找他,结果一看在哪个背人的地方看书嘞”。
生活变了
刘诗利的家就在银岗村主道旁,一座小院连着二层小楼,打扫得干净敞亮,门口黑漆漆的栅栏门能看出是新装的,“我说装一个大一点的,她非不让”。趁着妻子不在,刘诗利偷偷告诉我,以往自己想做什么事,韩玉竹总是拦着,“好多事都是这样,只要她说不中,我就肯定办不成”。
作为家里的主妇,韩玉竹有些强势,但唯独看书这件事,她拗不过丈夫的坚持。“因为这个没少吵架,后来我说算了,有点爱好挺好的,比出去抽烟喝酒强。”她说。
刘诗利家的院子和二层小楼。咸运桢 摄
结婚以后,两人陆续有了两个孩子,家里的收入除了种的四五亩地以外,就是刘诗利的教师工资,每月40块钱,他拿了近10年。从1997年开始,刘诗利每年都会外出打工一段时间补贴家用,多数是在建筑工地干活儿。青岛、太原、郑州、天津、济南,干一两年就换个地方。刚开始还以种地为主,“家里农活儿忙了,或者收麦子的时候就回来”。到了近几年,外出打工的时间慢慢变成大多数,加上韩玉竹一人在家忙不过来,土地干脆流转出去。
在外的时间多了,刘诗利钦羡于城市丰富的阅读资源,别人留心去哪儿玩儿,他就留意哪里能看书,有一次在济南干活,坐公交车看到一个国际图书交易博览会的宣传招牌,一连好几天都要特意路过那里看一看,但最后还是没下决心进去。
那时,刘诗利最常看的是一些工具书,比如教电工电焊的书。“书里教得很仔细,有的还配上插图。看了就会干,就能做这个工种。”有一次碰上一个插座生产的厂家招工,要求把三种不同种类的电线按颜色和字母正确安装。去应聘时,刘诗利一上手就装好了,在工厂干了三天。“每天能挣300元,做力工的话就只有200来块。”
对于刘诗利来说,书籍是很重要的生存工具,也是一种无可替代的精神陪伴。他喜欢看“杂书”,特别是各类字典和词典,“它不光讲字,这里边能学到好多东西”。
他印象最深的是“蚌”这个字。“河蚌的蚌。”他说,“以前在老家还逮到过,我们叫‘壳包’,看了字典才知道它叫‘蚌’这个名字,生活在淡水,还知道它有环状的纹儿,还有珍珠层,能产珍珠……”刘诗利越说越高兴,手指在半空划着轮廓,“一开始还不明白,它这么硬为啥是软体动物?看了才知道,它里边的身体是柔软的,外边的硬壳是为了保护柔软的身体,所以它就是有硬壳的软体动物……”
絮絮讲了几分钟,刘诗利没有发现妻子已经站在身后。
“吃饭了。”韩玉竹闷闷地喊了一句,把碗筷摆在一楼“客厅”中间最宽敞的地方。自从“出名”以后,这里被改造成了一间专门的“待客区”,一张长桌两把椅子,靠墙的两个书柜摆满了大部头的书籍,很多还是成套的丛书。“他们县宣传部来人给弄的。”
在这张书桌前,刘诗利接受了多家媒体的来访,有外人过来之前,他都会换上一件黑色的短袖衫,安静地等着拍摄或采访。“我还挺喜欢和你们说话的,以前没接触过。”他愉快地笑了,转而又不好意思地说,“我媳妇有时嫌烦了,一开始她也挺积极的,后来人来得多了,她也就疲了。”
吃过饭攀谈几句,熟悉了一些之后,韩玉竹告诉我,自从北京回来,家门口的来访者几乎就没有断过。“有一次来了两个人,也不知道是哪个单位的,在附近拍了一些视频,等进屋子拿水的工夫再出来,人就没影了。”这件事让她着实害怕了一阵,“我老说他,看书又不当吃不当喝,咱们惹那些麻烦干啥呢?”
啥是“流量”
“图书大厦事件”发生两天后,一名记者在采访刘诗利时,拍下了他打工间隙蹲在街头吃土豆的一幕。面对镜头,刘诗利告诉对方,土豆是从市场买的,用便利店的微波炉热一下,当一顿正餐吃。
镜头里,刘诗利眼神清澈,仿佛并没有讲述一件沉重的苦难。然而,在家照看孙女的韩玉竹从手机上看到了这一段,吓得扔下家里的活儿,隔天就去了北京,“看着脸那么瘦,那么惨”。到了以后,听说住的地方是那位记者给租的宾馆,她又开始着急:“不会是让人家关起来了吧?”
事实上,刘诗利一直没有告诉妻子,自己来北京打工这几天没舍得花钱住宾馆,一直在火车站打地铺。采访当晚,记者好心给他租了一间“如家”,那是他第一次住上连锁酒店。
视频发出不久就收到了大量评论和留言,有陌生人试图通过微信给他转钱,还有位开饭店的河南老乡,直接让他来店里吃员工餐,管他一天三顿饭。直到那时,韩玉竹一直以为,丈夫是被当作“负面典型”了。见到那位他们称呼“张老师”的记者,她埋怨着:“您看您发的是啥,叫孩子们都看见了。”
对韩玉竹来说,来北京待这几天就像做梦一样,“晚上10点还有人打电话,前一个电话没完,后一个就过来了”。刘诗利有时还会故意背着她接,声音小到听不出在说什么,这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不安。
“咱农民不会说话,好孬也不懂,光怕啥地方被人家利用了。”面对突如其来的流量,韩玉竹如履薄冰。然而,与她保守谨慎的态度不同,刘诗利显得积极很多。“宣传读书是好事,咱没干啥昧良心的,你怕啥?”
夫妻俩在北京没待几天就直接回了老家,打工也停滞了。刘诗利说,想在家待一段时间。
回家以后的日子依然不平静。除了大大小小媒体循声而来的拍摄和采访,还有接连不断的活动邀约,大部分是与读书相关的各类分享会、演讲会,还有一些与“文化”沾边的商业活动,最离谱的是当地一家汽车驾校打电话来,问刘诗利会不会开车,叫他去那里看看。“这不是让咱打广告是啥?”韩玉竹愤愤地说。
置身事内,刘诗利有时会陷入一种深深的“困惑”。有一次,濮阳市一家养老院请他过去参观,并邀请他为院里的图书室做管理员。一开始,刘诗利的积极性很高,“能看书,还能带着老人读书识字”。但逐渐地,他感觉到事情没那么简单,养老院的负责人一直强调自己是公益性质的,直到他忍不住问了一句:“你们管这么多老人,钱从哪儿来?”没有得到正面的回答,刘诗利感觉到“不太对”。“要真是个好事,有啥不能说的呢。”考虑了几天,他还是回绝了。
那段时间,类似的事经常让他陷入内心的矛盾,有那么一瞬间,他也曾说服自己:“真是盈利的也没啥,只要是正经生意,做的是好事就可以参与。”但细想下来,自己无论是从视野还是能力上,都不能确定“会不会出问题”。
有了一些“经验”,刘诗利接电话的语气也和最开始不一样了,面对一些不了解的邀约,他不再全盘应下,而是先问一下“是不是公益的”或者“是不是公家的”。“是公益的我就去,费用你们看着给就行。”但有好几次,他“自作主张”地答应了别人,回家却被韩玉竹一通责备。
矛盾在7月底一次争吵中到达了顶峰。那时,市里一家书院邀请他参加活动,以他的名字命名了“诗利书房”,他瞒了几天没告诉家里人,直到书房正式“挂牌”,韩玉竹才知道。
“挂咱的名干啥?好了不好了让人家骂咱?你知道人家安的啥心?”
面对妻子一连串的责问,刘诗利一声不吭。
回归“读书”
因为下午要去市里一趟,给少年宫的孩子们“讲课”,吃过午饭,我和刘诗利一道往市区走。等出门走远,他幽幽地说:“我就是去种地和打工她没意见,其他干什么事都不行。”沉默了一会儿,他有些不甘心,一股莫名的情绪往上涌:“难道谁一辈子就该搬砖头?”
刘诗利给少年宫的孩子“演讲”。农民日报·中国农网记者 陈艺娇 摄
这样的刘诗利,韩玉竹感到有点陌生。在她心里,丈夫是个实打实的老实人,不仅照顾家庭,对孩子好、有耐心,别人家的事也会当自己家的一样办,甚至比自家还上心,也从来不会拒绝别人。她担心丈夫在这个变化无常的舆论场里被裹挟,狠狠摔一跤,最后再也回不去以前的生活。
但经过这件事,她发现眼前这个共同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人,有些时刻是她也不了解的,比如接受采访时的他,在家拍短视频的他,瞒着家人做决定的他,就像她同样不了解他为什么对字典着迷,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在做“读书梦”,不了解那个沉浸在杨家将故事里,喜欢仰望传奇,又不甘心庸碌一生的男人。
“咱就是打工的,还过以前那日子挺好。不操心。”说完,韩玉竹沉默了很久,“以前也没人理咱,谁认识咱去?”
少年宫的活动,是被一位市全民阅读促进会的“朋友”叫过去的,在几天前一次读书分享会上,对方主动加了刘诗利的联系方式。这次是让他过去给书法班的学生做个演讲,主题是“捧起书本,放下手机”。
“这个……手机和书本,是我们生活中非常常见的物品,和我们的学习、工作和生活关系可密切了……关于如何使用手机,如何使用书本,这方面的问题,我想谈谈我个人的看法……”
光线充足的教室里,几十个孩子和家长一起端坐在台下,5分钟过去了,开始有小孩窃窃私语,小声嬉笑的声音,家长们面色沉郁,目不转睛地盯着刘诗利。
漫长的10分钟结束了,刘诗利稍显局促地站到一旁,把随身携带的帆布包放到不碍事的椅子上。和图书大厦带的那只手提袋式的不同,这只颇有些公文包的样式,每次去市里,他都会随身挎着,看着更“正式”一些。
7月初的时候,刘诗利在某短视频平台注册了个人账号,一来是看到有别的“刘诗利”出现在网络上,自己以此正名;二来是想尝试着做自媒体。刚开始更新最频繁的时候,几乎每天都会拍一两条,或是接受采访,或是干家务活,有时只是简单地对着镜头说几句感悟。
“啥是流量?我听别人说好几次了,想不明白。”打开自己的账号,刘诗利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我,眼神就像聊看书时那样,充满了真诚的好奇。
因为不会看私信,他让我帮忙看一下手机,后台几千条信息一下“蹦”出来,有送书的,求互动的,还有很多人想给他“介绍工作”。在一条教小孙女读书的视频底下,有人建议:“在家做自媒体不适合你,大家想看的是你农民工的一天,然后去图书馆的日常。”看到这类留言,他偶尔也主动回复:“孩子不让出去了,说是在外边干活影响不好,怕网友说。”
尽管生活仍然“不平静”,刘诗利最近又开始更新读书的视频了,是那本获赠的《在峡江的转弯处:陈行甲人生笔迹》,镜头里,书被郑重摆在桌子上,流淌着一种常被抚摸的质感和光泽。他喜欢扉页上那句带着自己名字的赠语:“我们一起过挚爱的一生。”
作者:农民日报·中国农网记者 陈艺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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